1、雨后总像有谁离去了。——木心《素履之往》

　　2、飞来飞去的才是天使。——木心《素履之往》

　　3、那口唇美的已是一个吻。——木心《素履之往》

　　4、最高的不是神，是命运。——木心《素履之往》

　　5、母爱是一种忘我的自私。——木心《素履之往》

　　6、“小聪明”是长不大的。——木心《素履之往》

　　7、凡是伟大的，都是叛逆的。——木心《素履之往》

　　8、铜绿的绿是铜不愿意的绿。——木心《素履之往》

　　9、傲慢是天然的，谦逊只在人工。——木心《素履之往》

　　10、恭闻一度是幸，日日敬聆是福。——木心《素履之往》

　　11、有时，人生真不如一句陶渊明。——木心《素履之往》

　　12、我就把人类当做粮仓中的饿殍。——木心《素履之往》

　　13、古文今文焊接得好，那伤疤极美。——木心《素履之往》

　　14、有口蜜腹剑者，但也有口剑腹蜜者。——木心《素履之往》

　　15、女人守口如瓶，然后把瓶交给别人。——木心《素履之往》

　　16、艺术家凭其作品得以渐渐成熟其人。——木心《素履之往》

　　17、骑着白马入地狱，叼着纸烟进天堂。——木心《素履之往》

　　18、容易钟情的人，是无酒量的贪杯者。——木心《素履之往》

　　19、没有自我的人的自我感觉都特别良好。——木心《素履之往》

　　20、中国人醒了，不是觉醒的，是吵醒的。——木心《素履之往》

　　21、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木心《素履之往》

　　22、地图是平的，历史是长的，艺术是尖的。——木心《素履之往》

　　23、人文关怀，已是邻家飘来的阵阵焦锅味。——木心《素履之往》

　　24、爱情，人性的无数可能中的一小种可能。——木心《素履之往》

　　25、就中国而言，尼采哲学死于尼采诞生之前。——木心《素履之往》

　　26、不嫉妒别人与你相对谈笑，我只爱你的侧影。——木心《素履之往》

　　27、到后来，总还是看在愚蠢的份上，再让一步。——木心《素履之往》

　　28、论顽固，是自然最顽固，无视自然，要吃亏的。——木心《素履之往》

　　29、老实人不会说俏皮话，最俏皮的人惯说老实话。——木心《素履之往》

　　30、十九世纪所期望的，可不是二十世纪这样子的。——木心《素履之往》

　　31、足以粉身碎骨的悬崖，人人都知守住一步之差。——木心《素履之往》

　　32、哲学作为群体看，无所谓好处，所以不值得凭吊。——木心《素履之往》

　　33、《厚黑学》新解：专制使人皮厚，开放使人心很黑。——木心《素履之往》

　　34、桃树不说我是创作桃子的，也没有参加桃子协会。——木心《素履之往》

　　35、艺术家是凭自己的艺术来教育自己成为艺术家的。——木心《素履之往》

　　36、智者，乃是对一切都发生讶异而不大惊小怪的人。——木心《素履之往》

　　37、那些飞扬跋扈的年轻人，多半是以生命力浑充才华。——木心《素履之往》

　　38、你问人问题，她若答非所问，便已是答了，毋需再问。——木心《素履之往》

　　39、一个人，清纯到潜意识内也没渣滓，耶稣并非独生子。——木心《素履之往》

　　40、命运无公理，无正义，无目的，故对之不可思，遇之不能避。——木心《素履之往》

　　41、当愚人来找你商量事体，你别费精神——他早就定了主意的。——木心《素履之往》

　　42、有时，不免气咻咻地想，人类的历史进程，倒过来，才文明。——木心《素履之往》

　　43、我认为在细节上大自然看起来是不徒劳——大自然整个徒劳。——木心《素履之往》

　　44、就“生”而言，“死”是丑的，活着的人不配议论“死”的美。——木心《素履之往》

　　45、多少飞扬跋扈的开国帝君，在缝第一针时就忘了将尾线打个结。——木心《素履之往》

　　46、宗教，哲学，艺术，都不快乐，靠回忆往事来过日子总不是滋味。——木心《素履之往》

　　47、人，只能执著“自尊”的一念。此一念，谓之生，此一念，谓之死。——木心《素履之往》

　　48、青春真像一道道新鲜美味的佳肴，虽然也有差些的，那盘子总是好的。——木心《素履之往》

　　49、在怪癖巫术特异功能备受瞩目的时代，便知那是天才艺术智慧的大荒年。——木心《素履之往》

　　50、高明的父，总是暗暗钟悦逆子的；高明的兄，总是偏袒桀骜不驯的乃弟。——木心《素履之往》

　　51、歪来歪去，扭来扭去，歪不了扭不了时，大声说：我是喜欢直来直去的。——木心《素履之往》

　　52、功利主义（功利观念）趋向极端总会流弊白出，政治家和资本家都是短见的。——木心《素履之往》

　　53、顺亦不足喜，逆未觉得哀，我也没有什么功欲成，只是十分不甘心失败而已。——木心《素履之往》

　　54、寂寞的是，在生时，没有一个朋友。更寂寞的是，被理解的，都不可能是伟人。——木心《素履之往》

　　55、眼看一个个有志青年，熟门熟路地堕落了，许多“个人”加起来，便是“时代”。——木心《素履之往》

　　56、不能不与伪善者周旋时，便伪恶，淋淋漓漓地伪恶，使伪善者却步敛笑掉头而去。——木心《素履之往》

　　57、在作为炎黄子孙的年代中，区区亦曾老实得像火腿，热情的像砂锅，忧郁得像皮蛋。——木心《素履之往》

　　58、上帝不掷骰子，大自然从来不说一句俏皮话。人，徒劳于自己赌自己，自己狎弄自己。——木心《素履之往》

　　59、“爱”的内涵最丰满——爱，是简明的，简明得但凭其自身的热量引力是维持不了两个月的。——木心《素履之往》

　　60、中国人总是闹哄哄，偶尔静下来，是在酿制更闹的闹哄哄，兵营如此，僧庙如此，殡仪馆如此……——木心《素履之往》

　　61、如果天性纯良，噩运损伤不了内心，如果天性十分纯良，会反弹出一种自卫力，所谓“显出骨子来。”——木心《素履之往》

　　62、各有各的音，各有各的知音。甲与乙斗，丙支持甲，丁支持乙。后来甲乙议和，第一条款：诛丙、丁。——木心《素履之往》

　　63、有些事，就这样自己不啼，鸦雀无声，所以还是麻烦自己啼一声的好，让人家便宜，莫让人家便宜太多。——木心《素履之往》

　　64、生命好在无意义，才容得下各自赋予意义。假如生命是有意义的，这个意义却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尴尬狼狈。——木心《素履之往》

　　65、刀剑伤人，语言伤心，一句恶毒的话就足以使人完全绝望——绝望，就绝望在眼看那忘恩负义者以自毁来毁人。——木心《素履之往》

　　66、无论由谁看，都愿上台演——我不作这样的演员的看客。无论由谁演，都愿在台下看——我不会对这样的观众演出。——木心《素履之往》

　　67、人家总在乎谁在台上演，演得如何。我却注意台下是些什么人，为这些人，值不值得演——因此我始终难成为演员。——木心《素履之往》

　　68、如果米开朗基罗在雕大卫时，知道三天以后这件作品将被炸毁，他一定歇手饮酒去了。“永恒”的观念，迷惑着艺术家。——木心《素履之往》

　　69、哲学生涯原是梦，醒后若有所思者，此身已非哲学家，尚剩一份幽微的体香，如兰似檀，理念之余馨，一种良性的活该。——木心《素履之往》

　　70、在精神世界经历既久，物质世界的豪华威严实在无足惊异，凡为物质世界的豪华威严所震慑者，必是精神世界的陌路人。——木心《素履之往》

　　71、老好人，滥好人，处处徇人之意，成人之美，真要他襄一善举，积一功德时，他笑嘻嘻地挨到角落里，转眼影儿也不见了。——木心《素履之往》

　　72、背德的行为，通常以损害别人的性质来做判断，而忽视其在损害别人之前先已损害了自己，在损害别人之后又继续损害着自己。——木心《素履之往》

　　73、古典建筑，外观上与天地山水尽可能协调，预计日晒雨淋风蚀尘染，将使表面形成更佳效果，直至变为废墟，犹有供人凭吊的魅力。——木心《素履之往》

　　74、区区人情历练，亦三种境界耳。秦卿一唱，尽在其中：方艾——新晴细履平沙。及壮——乱分春色到人家。垂暮——暗随流水到天涯。——木心《素履之往》

　　75、四个态度：彼佳，彼对我无情——尊敬之。彼佳，彼对我有情——酬答之。彼劣，彼对我无情——漠视之。彼劣，彼对我有情——远避之。——木心《素履之往》

　　76、轻浮，随遇而爱，谓之滥情。多方向，无主次地泛恋，谓之滥情。言过其实，炫耀伎俩，谓之滥情。没条件的痴心忠于某一人，亦谓之滥情。——木心《素履之往》

　　77、但几乎没有谁能比托尔斯泰更清楚看出一切“运动”和“团体”的人们有着复杂的企图，这些企图与公开表示出来的宗旨并不一致，甚或相反。——木心《素履之往》

　　78、评定一个美子，无论是男是女，最后还得经过两关：一、笑。二、进食。唯有辗然露齿，魅力四射。吃起东西来分外好看者，才是真正的尤物。——木心《素履之往》

　　79、使爱情的舞台上五光十色烟尘陡乱的，那是种种畸恋，二流三流脚色。一流的情人永远不必殉陨，永远不会失恋，因为“我爱你，与你何涉”。——木心《素履之往》

　　80、都有一份纯真，激情，向上，爱美，生动憨娈的意境，亦即是罗曼蒂克的醇髓，几乎可说少年青年个个是艺术家的坯，诗人的料，英雄豪杰的种。——木心《素履之往》

　　81、如果被人问：“当今文坛哪几个人物是第一流？”别以为人家在请教你，这岂非明明认定你不是第一流，至多二流吧，最可能的是认为你根本不入流。——木心《素履之往》

　　82、畴昔之夜，盗亦有道，当今之世，道亦有盗。盗亦有道是一个感叹，感叹有道之盗毕竟太少。道亦有盗是一个愤慨，有盗之道太多，道是这样被盗光的。——木心《素履之往》

　　83、不能与伪善者周旋时，便伪恶，淋淋漓漓地伪恶，使伪善者却步敛笑调头而去。别的东西如果不是这，可以是那，艺术品如果不是艺术，就什么也不是。——木心《素履之往》

　　84、天堂地狱，一样是哑口无言，唯人间可以嬉笑怒骂，再加上恬淡的噜口苏，险恶的雄辩，至死尚有话说的烈士，隐士，都使人间丰饶可恋，虽云如梦，其味逼真。——木心《素履之往》

　　85、在接触深不可测的智慧之际，乃知愚蠢深不可测。智慧深处愚蠢深处都有精彩的剧情，都意料未及，因而都形成景观。我的生涯，便是一辈子受智若惊与受蠢若惊的生涯。——木心《素履之往》

　　86、另外，在人情上，爱屋及乌，后来弄到乌大于屋，只好屋也不爱乌也不爱——这样，变得精乖起来，要找便找无乌之屋，就是这样，才明白世上没有乌的屋已经不可能再遇见了。——木心《素履之往》

　　87、现代建筑的外观，纯求新感觉，几年后，七折八扣，愈旧愈难看。决绝的直，刚愎的横，与自然景色不和谐，总还得耸立在自然之内。论顽固，是自然最顽固，无视自然，要吃亏的。——木心《素履之往》

　　88、足以粉身碎骨的悬崖，人人都知守住一步之差。必将落得声名狼藉的无形的悬崖，总觉得劝诫者夸大其词，于是，失足直坠深渊——懊悔是痛苦的，而多半要懊悔的事以不及懊悔了事。——木心《素履之往》

　　89、从前的“人心”被分为“好”“坏”两方面，嚷嚷好的那方面逐渐萎缩，坏的那方面迅速扩张，其实并非如此，而是好的坏的都在消失，“人心”在消失，从前的戏剧和小说将会看不懂。——木心《素履之往》

　　90、爱了一个美貌的人，日渐觉察此人痴，而其容颜仍有难违的魅力。居有顷，证见此人品性窳劣，自兹一天天看出其丽色的溏薄，丑陋的因子渗出来，渗遍全体，美貌沦亡了——很公道似的。——木心《素履之往》

　　91、社交场中善于辞令，是一种本领。默然，蔼然，萧然却显得很融洽，是一种本领。说话不多，声调不高，而使人一直觉得你在说话是一种本领——因事因人，随机更换此三种本领者，尤见本领。——木心《素履之往》

　　92、《春秋》《史记》，并没曾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那是由于：礼，不能节人；乐，何尝发和；书，未足道事；诗，岂在乎达意；易，更难普遍道化。万象流传，毫厘是必失的，所以千里必差。——木心《素履之往》

　　93、精灵一跃成天使，一跌成魔鬼，他们调皮在不跃不跌，偶作跃跌状，逗天使着急魔鬼发笑。然则天国一定是要在那里的，才有路有桥可言，天使魔鬼也一定是不可缺少的，才显得精灵的调皮大有余地。——木心《素履之往》

　　94、弱而愚者，不知谁看得起他、谁看不起他。弱而智者，最在乎谁看得起他，谁看不起他。强而愚者，以为无论是谁，都看得起他。强而智者，看得起他、看不起他，一样，他对别人也没有看得起看不起可言。——木心《素履之往》

　　95、不必讳言艺术曾附丽于宗教，艺术也曾受诲于哲学，而今宗教、哲学都老了，还是艺术来开门，搀扶宗教、哲学进屋里避避风雨、喝杯热咖啡，天气实在太坏。宗教、哲学、艺术，都不快乐，靠回忆往事来过日子总不是滋味。——木心《素履之往》

　　96、人家总在乎谁在台上演，演得如何。我却注意台下是些什么人，为这些人，值不值得演——因此我始终难成为演员。无论由谁看，都愿上台演——我不作这样的演员的看客。无论由谁演，都愿在台下看——我不会对这样的观众演出。——木心《素履之往》

　　97、爱情本来就没有多大的涵义，全靠智慧的道德生化成唯美的景观。如果因爱情而丧失智慧和道德，即可判断：这不是爱情，是性欲，性欲的恣睢。凡是因爱情而丧失智慧和道德的人，总说：“请看，为了爱情，我不惜抛弃了智慧和道德。”——木心《素履之往》

　　98、年月即久，忘了浪漫主义是一场人事，印象中，倒宛如天然自成的精神艳史。深夜闲谈，托尔斯泰欲言又止：“我们到陌生城市，还不是凭几个建筑物的尖顶来识别的么，日后离开了，记得起的也就只几个尖顶。”地图是平的，历史是长的，艺术是尖的。——木心《素履之往》

　　99、在西方，下雨了，行人带伞的便撑伞，无伞的照常地走，没见过耸缩脖子的狼狈相。在西方，道途两车相撞，双方出车，看清情况，打电话，警察来公断处理（从出事起到警察到达之前，双方不说一句话）。仅此两则，立地可做的事，在中国，一百年后也未必做得到。——木心《素履之往》

　　100、爱一个人，没有机会表白，后来决计绝念。再后来，消息时有所闻，偶尔也见面…幸亏那时未曾说出口，幸亏究竟不能算真的爱上。又爱了另一个人，表白的机会不少，想想，懒下来，懒成朋友，至今还朋友着…光阴荏苒，在电话里有说有笑，心中兀自庆幸，还好…否则苦了。——木心《素履之往》

　　101、妙的是真有“小聪明”这样一个类族，遇事伶俐过人，动辄如鱼得水，差不多总是中等身材，不瘦不肥，面孔相当标致，招女婿，干女儿的料，如果无机会作祟，倒也花鸟视之，看在眼里不记在心里，可是“小聪明”之流总归要误事坏事败事，只宜敬“小聪明”而远之，然后，又远之。——木心《素履之往》

　　102、“真实的爱情是飒爽的歌德明审。”也记在这里吧。常是小人之交甜如蜜，君子之交淡似水，这也还像个话，甜得不太荒唐，淡得不太寂寞。后来慢慢地很快就不像话了，那便是小人之交甜抢蜜，君子之交淡无水，小人为了抢蜜而扑杀，君子固淡，不晤面不写信不通电话，淡到见底，干涸无水。——木心《素履之往》

　　103、古典主义，是后人说的。浪漫主义，是自己说的。唯美主义，其实是一种隐私，叫出来就失态，唯美主义伤在不懂得美。象征主义，也不必明言，否则成了谜底在前谜面在后。现实主义，笨嘴说俏皮话，皮而不俏。意象主义，太太，意象算啥主义，是意象派吧。超现实主义，这样地能超，超掉“主义”行不行呢。——木心《素履之往》

　　104、门外汉有两种，入不了门，又不肯离门而去，被人看在眼里，称之为门外汉，如果不在门前逗留，无所谓内外，汉而已。另一类是溜进门的，张张望望，忽见门内又有一门，欣然力推而出——那是后门，成了后门的门外汉。后门的门外汉绝不比前门的门外汉少。“哈佛大学”的新解是：有人在此“哈”了一下，没有成“佛”。——木心《素履之往》

　　105、背德的行为，通常以损害别人的性质来判断而忽视其在损害别人之前先已损害了自己，在损害别人之后又继续损害着自己。理想主义，是表示耐性好的意思。上帝不掷骰子，大自然从来不说一句俏皮话。人，徒劳于自己赌自己，自己狎弄自己。就“生”而言，“死”是丑的，活着的人不配议论“死”的美。眼看一个个有志青年，熟门熟路地堕落了，许多“个人”加起来，便是“时代”。——木心《素履之往》

　　106、浮士德精神，套用中国的说法是“君子以自强不息”，那种自强是内向的，弄到后来斗不过外界的强物强势，就又有个说法，“成则济世，败则独善”，谓之应顺应天命。有的固然竭力拼搏过，到底败北，独善了，那自然没话可说。但中国的自强者往往先设计好“独善”的退路，然后尝试去济世，稍一接触，便断定不成退回来，觉得委屈万分。于是独善起来特别有滋味。中国没有浪子，中国的浪子还没离家已经想家了。——木心《素履之往》

　　107、以善得天下，以伪善治天下，伪得不耐烦，伪得漏洞百出，乃直接恶——回想当初将得而未得天下时，大家以为从前的善还不算善，这次可是真正的善了，因而纷纷投奔，共襄大业。再回想当初伪善开始运作，大家精练作伪的功夫，小伪伪不过大伪，文伪伪不过武伪，大伪武伪到底也败于真恶。“善”无人信矣，“伪善”戏法穿矣，际此将失而未失天下时，上过当吃过亏的人，先要弄清那“善”的理论前导就是狂想妄想，不符人情物理。——木心《素履之往》

　　108、人依赖你，你稍一欠动，他就恼了，怨怒你不通情理，辜负你对他的信任；生命是极滑稽的，因为它那样地贴近死；谈到他的缺点时，他便紧紧搂住那缺点，一脸憨厚的笑——缺点是他的宠物；有一种人是这样的，你看不起他，他就看的起你，你看的起他，他就看不起你；不能不与伪善者周旋时，便伪恶，淋淋漓漓地伪恶，使伪善者却步敛笑掉头而去；社交场中善于辞令，是一种本领。默然、蔼然、萧然，却显得很融洽，这是一种本领。——木心《素履之往》

　　109、都有一份纯真、激情、向上、爱美、生动憨娈的意境，亦即是罗曼蒂克的醇髓，几乎可说少年青年个个是艺术家的坯，诗人的料，英雄豪杰的种。青春将尽，天赋的本钱日渐告罄，而肉体上精神上开支浩繁，魔鬼来放高利了。这个人人难逃的律令，人人全然不知，像感觉到童年，童年已逝的道理一样，青春也不自识，更不自识，因为从童年到青春是柔润发旺的进程，而青春既尽，即转戾燥干涸，其势趋下，畴昔的纯真激情向上爱美都是天然而然。——木心《素履之往》

　　110、艺术家在制作艺术品的进程中，清明地昏晕，自主地失控，匀静地急喘，熟审的陌生境界层层启展……所以面对艺术家，哲学家只有感慨的份，即使是艺术秉赋极高的尼采，也要为哲学气质甚重的贝多芬而惆怅太息得似乎不能自持了。然而尼采也并非容易败落的，唯有他看出贝多芬的人伦观念还涉嫌道德上的滞碍，使灵智的意绪受到抑窒，这位自称酒神的音乐家本身没有大醉狂醉，尚不足为尼采理想中的音乐家——从旁说来，哲学家还是有面子，当然只指尼采，指不到别人。——木心《素履之往》

　　111、噩运会来，那么噩运会去，但在噩运中丧失了品格，事事无行，卒为亲师俦友所不齿，待到噩运之后，又能如何呢，不甘寂寞，找些浮浪之徒来厮混，与在噩运中时有什么两样。如果天性纯良，噩运损伤不了内心，如果天性十分纯良，会反弹出一种自卫力，所谓“显出骨子来”。可是噩运之噩，噩在它最能催醒邪孽的沉睡因素，在平顺的生活中，某人并非奸慝，宁是颇为明智仁善的，卑劣舛戾的因素沉睡在心底，噩运使这些因素上腾泛滥，从此再不下隐深眠，噩运即使为期不长，却是这样断送一生。——木心《素履之往》

来源：土味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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